佛教運動與社區生活融為一共同體
—談高雄紫竹林精舍
在資訊極端發達的廿一世紀中,
廟宇建築漸漸趨向樸實無華,
並以尋找心靈依歸為標的,
而紫竹林精舍就是一個開端。
文/朱祖明
(錄自:《建築師》,269期(1997年5月),頁90-91。)
台灣宗教建築一向都是很自由地各自發展,這亦代表了台灣宗教信仰的自由度是相當高,但幾十年的發展結果,有些很顯然的現象,就大有不同於往日。佛教方面的設廟,由以往多在深山野嶺的幽靜參拜遠離人跡的地方,開始漸漸在人口密雜的都市中立腳、生根;由以往參拜式學佛的人們,必須長途跋涉才可以做到的,變成了在都市、交通方便的條件,佛教與人之間的關係則接近了許多,因此廟宇就與該城市或該地區產生了比以前更密切的關係,也讓追尋佛教的人們增加了很大的便利與親近,更使得出家人與在家人關係演變到非常接近的階段,而佛教的親民、近民更是達到了前所未有的交流性,甚至有些廟宇也漸成了社區日常活動的一部份。
出世與入世
設於高雄與鳳山市五甲地區的紫竹林精舍就是佛教運動與當地的社區生活融成了一個共同體的例子,它不但照顧對佛有興趣之靈性的修養者,也照顧社區其它人士的親子關係及人際關係等。內有圖書館、教室、講座、有靈堂參拜,亦有活動去了解自我群體及了解佛經,乃至有念經班、合唱團。……等活動。可說跳脫以往神祕不可測的且遠不可攀的宗教,進而為人人可以接近佛,也可以修成佛的入世方法,給人印象是絕不像以前那種「出世」的遙不可及的宗教信仰了。
落地成佛的精神
在我參觀這座廟宇後,由於它已脫離了過去廟宇的繁雜神祕、雕龍走鳳及許多繁文褥節的裝飾而變得單純簡樸,令人從以前對廟宇印象的熱鬧、繁複的映射人生在陰暗中以混亂的神祕氣氛,一變而為清雅、寧靜有光源的清爽氣象所吸引,心靈也在看到主殿地坪紅黑花崗石的冷靜、光潔牆面擺放的紅木木箱溫暖感之相互平衡下而產生了安祥、寧靜的肅穆氣氛,高聳的天花木形圓頂,並在佛像後上方引入了自然光線,使得在這主佛堂的高雅光靈達到了預期的效果。
至於它在一個狹長城市內的基地,很清楚地區隔成三個區域而各以中庭分隔所塑造出的進深,也附和了人們從熱鬧街道進入佛堂前必需的過濾空間,才有時間整理情緒去思考問題。最前棟的教學大樓在入口之上方,對民眾出入方便提供了適當的位置,而隔了中庭面對的大雄寶殿及其上方之圖書館藏經閣也成了這群體中的主體,最後一座住宿空間也是在主殿後隔了一個充滿了下垂綠意的中庭分隔,很是安靜及合理。故整個安排,有兩個中庭,兩邊有側庭及右側有變化景緻高低不同的亭台樓閣的動線,給整個廟宇群建築增加了不少莊嚴中的空間趣味。因此,在量體上、動線上、分區上都非常合理,而對自然採光通風也因為這些中庭側庭的深入而對應了它的可居性。
三位一體
至於整座廟宇的型體、開口方式、外墻材料的選擇,似乎在比例上,缺了些許空靈飄逸及生動的感覺,有些外廊應該出挑多些而使廊道意猶未盡,如大殿上方的屋頂,走廊及教室大樓的上方走廊應可與大殿有些許出挑上的呼應。至於大殿上方迴廊的處理方式,欄杆高度與比例及顏色似有不和諧之處。至於入口上方教室之外型處理,未見有更感人之手法。同時因鄰地未來的問題是否有考慮,現在因左、右兩地皆是空地,所以顯得還沒有壓迫感,萬一將來皆建造為密實的建築物,則與鄰居所留下的空間就會變得很不自在而大緊密了。
由於整體外牆主要為洗石子、黑瓦片的氣象給人印象是不錯,但如果洗石子牆能用較光亮的石子或水泥或增加些許水平線,也許會有較光亮及有層次的感覺。至於這次能一脫以往建廟的雕龍走鳳方式而回歸到純樸莊嚴已經是不容易的事,若再過若干年後,台灣人民生活得已很豐滿意足後再去尋返璞歸真的靈性自然生活之時,可能宗教建築更可以用更抽象不對稱的手法去處理,到時可能只用光影自然變化手法,更簡樸材料就可以達到滿足千變萬化的心靈需求了。
尊卑主從
至於中國廟宇建築中軸線對稱之問題,確是中國人依循了數千年的傳統而仍未有任何突變,因為以儒家思想為主流的中國政治及生活方式、次序、規律、權威性仍是為正宗思路,尤其是房屋宮殿或宗教建築群,都遵循這種一正中軸,西邊前軸線而對稱的中庭延伸下作為一進、兩進或多進之漸進深入方式,而主軸在幾進後之正中央較高代表了權威部份,則必定為群體中之重要房屋或宮殿,如四合院之主房主廳、宮殿中經過多重合院後的太和殿、廟宇中之大雄寶殿等,其空間之安排亦多為是前後之一虛一實之重複出現多次後才建構而成,這種安排手法,一直要到了園林建築才可以打破,因為在園林建築中,空間次序可以不需要有次序、規律、長幼、尊次有序權威式的安排。因此,我們可以預測,尊卑、主從威權式的社會人群關係若在未來的新世紀有所變動,這種舊式的次序才有可能打破而才會有新的面孔,到了那個時候的房屋安排,主次空間之區別及分隔一定會達到新的關係境界了。
心靈開放要自由的配置
不過,在翻開建築歷史回顧,當唐代中國寺廟建築傳入日本的時候,日本奈良縣所興建的法隆寺,就曾經打破了很多慣例,在四週有圍牆迴廊的空間中,其塔、藏經閣及主殿就打破了慣例而用一種平衡不對稱手法安置其中,達到了莊嚴而又有活潑的一面,而日本的清水寺亦曾由中軸線轉換方式作了突破性之安排,其入口及正殿所面對方向是不同的。當然,日本著名的天皇別館「桂離宮」更是以曲折、不對稱的進展手法去發展其清雅幽析的伸展活動生命,其它如二條城……等等亦都有類似安排手法,因此,中軸對稱秩序多進式還是可以變的,但中國人向以尊師重道為名,若有突破,恐怕不是易事,否則還會招來叛經離道之罪名,有權有威的人士往往亦不會放過的。但反顧日本,它們在群體建築中的安排手法,早已脫離了我們的中軸對稱方式已經很久了。
結語
台灣在經歷過農業社會時期的樸素無華的單純鄉村生活,喜見廟宇建築之繁華熱鬧華彩。但在今日,工商資訊極端發達的廿一世紀社會裡,都市鄉村的生活都比以前多彩多姿而豐富多變,廟宇建築反過來可能就需要安靜無華,樸實回歸寧靜安息的場所,去靜思、去領悟人生真理,並尋找心靈的依歸,而紫竹林精舍,很可能是一個開端。